<p class="ql-block">文字：暮雨清秋</p><p class="ql-block">美篇號：63744444</p><p class="ql-block">圖片：網(wǎng)絡(luò)</p> <p class="ql-block">似水流年，總在不經(jīng)意間滑過指尖。春的祝融峰染翠，夏的洣水泛涼，秋的紫蓋峰鋪金——衡岳四時在天地這張素宣上輪番點染，又悄然隱去，終沉淀為歲月里清寧靜美的底色。而今冬意漸深，寒涼漫過祝融峰的巒脊，浸透紫蓋峰的黛色肌理。南岳古鎮(zhèn)小院中，老樟樹仍擎著幾片殘葉，在疏疏山風(fēng)里顫搖，像在靜守歲末最后的時光。這風(fēng)裹著湘江支流的濕潤，攜著千年未改的余韻，即便飄零在即，那葉也依舊從容，將謝幕的姿態(tài)，演繹得這般貼合山水的脾性。</p><p class="ql-block">晨起的驚喜，常在推枕抬眼間。目光掠過臨山的窗，竟撞見玻璃上凝著一層薄薄的冰花——那是冬夜以寒刃雕琢的、易逝的畫卷。紋路千姿，似祝融瓊枝疊翠，如洣水流云漫卷，又若古鎮(zhèn)黛瓦參差。就著這份天賜的晶瑩，連光陰都慢了步履，陪我靜觀這片純粹的美麗。原來山河的魂魄，不止在遠眺的雄渾，也在這咫尺的、透明的綻放里。</p><p class="ql-block">冬日的期盼，多半與雪有關(guān)。每日晨起的第一眼，總不由自主飄向祝融峰的方向。一念雪意，心的曠野便鋪開一條純白小徑，循著天柱峰的輪廓，蜿蜒探入云深之處。那些積年的往事，掛不住漫山清寂，隨想象中的雪花簌簌搖落；那些鄭重的諾言，也在迢遞的念想里漸漸淡成山嵐。原來只需一層薄薄的雪念，便能滌凈心塵，照見魂魄本真的清透。明知寒威日深，卻仍懷著詩意的愚誠，期盼一場素雪擁峰、蒼檐積玉的盛景——想去南岳大廟聽雪落梵音，想登祝融峰折一枝瘦影橫斜的寒梅，想在古鎮(zhèn)的老茶館里，守著紅泥小爐，看雪水煎茶，細煙裊裊中對山問心。仿佛這般，才算不負(fù)這方水土千年修來的謙和與美意。</p> <p class="ql-block">冰花的絢爛終究短暫。朝陽攀過祝融峰的脊線，暖光漫過古鎮(zhèn)的鱗瓦，透過窗欞斜斜地潑灑進來。那些精致的紋路便漸漸模糊、消融，像一場醒得太快的清夢。窗外的景致重新清晰——枯草偎著凍土，遠山含著殘雪，澄澈的天穹下，萬物疏朗，靜立如一幅澹然的宋人小品。陽光落在身上，茸茸的暖意催生出幾分慵懶。便這樣臨窗坐著，看三兩殘葉在風(fēng)中作最后的旋舞。它們早已隨季節(jié)走入時光深處，隨時準(zhǔn)備化入泥土，只留一抹瘦硬的線條，鏤在衡岳冬日的幕布上，卻也暗暗懷抱著春來的信約。</p><p class="ql-block">取洣水岸邊的活泉，沏一盞珍藏的云霧茶。沸水注入陶盞的剎那，白汽蒸騰，茶香倏然綻放——那是一種混合著山野清氣、巖石底蘊與歲月醇厚的芬芳。捧盞暖手，看芽葉在琥珀色的湯中緩緩舒展、沉浮，仿佛整座衡山的晨霧暮靄、雨露風(fēng)霜，都被收納于這一盞澄明之中。這扇窗真好，它隔開了世間的霜劍風(fēng)刀，卻將祝融的松濤、洣水的弦歌、古鎮(zhèn)綿長的呼吸，一并邀了進來。那些冬日里難免的、細微的悵惘，此刻都在這茶煙與暖光里，靜靜融化、舒展。</p><p class="ql-block">恍惚間，有殘葉叩窗，輕響如時光的嘀嗒。指尖觸上微涼的玻璃，仿佛能撫到葉脈間流淌過的四季——那是飲過春露、曬過夏陽、染過秋霜的、生命的軌跡。窗臺上，山茶抿著淡粉的苞，蘭草吐著幽微的息，在暖陽里靜守屬于自己的花期。忽然明白，我守著的不只是一扇窗，更是一個與山河對話的憑依。窗外，是衡岳坦蕩的蕭瑟，遵循著天地的大律；窗內(nèi)，是人為自己辟出的、小小的春，安放著情感的微瀾。這一隔一透，一冷一暖，便是歲月賜予沉思者的、最好的距離。</p> <p class="ql-block">鋪開素箋，墨色在紙上緩緩泅開。無須苦尋詞句，衡岳的四季便自行走來——春的喧鬧是杜鵑的朱砂點染，夏的篇章由清風(fēng)在洣水面書寫，秋的畫卷是紫蓋峰慷慨潑灑的金赭，而冬的注腳，正藏在這窗內(nèi)的暖、盞中的煙里。原來所有的絢爛與寂寥，所有的奔赴與守望，最后都可以被安頓、被消融，被這山河氣韻陶冶成一片寧靜的沃土，滋養(yǎng)著往后尋常的日升月落。</p><p class="ql-block">這扇窗，是一面澄明的界，亦是一座通達的橋。它讓我在紅塵一隅，得以收藏整座衡岳的呼吸與心跳。人生長旅，風(fēng)雨不定，若能始終在心隅留這樣一扇“窗”，納山河清氣，守內(nèi)在澄明，那么無論行至何處，便都能在喧嚷中找到寧靜，在寒涼中生起暖意。一如當(dāng)下，山河入盞，歲月自成暖意。</p><p class="ql-block">茶煙漸淡，而余溫猶在掌心纏綿。遠處祝融峰的輪廓在暮光中愈發(fā)沉靜，像一位入定的老者。我知道，最深沉的寒之后，便是驚蟄的雷、是巖隙新綠、是洣水新漲。那些沒入泥土的，將以另一種形式重生；那些被盞收藏的暖，將化作血脈里溫潤的節(jié)氣，伴隨我走向更遠的歲月。</p><p class="ql-block">往后的每一季，仍愿以此身作盞，收納途徑的每一片山河晴雨；以此心為窗，映照流轉(zhuǎn)的每一寸歲月光華。讓時光的碎屑，都沉淀為生命的釉色；讓所有的過往，都在記憶的窯火中，淬煉成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