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清雅（山東）</p> <p class="ql-block"> 睡覺是唯一見您的門票，所以媽媽，來我夢里吧，咱娘倆碰個杯，說一說這三年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窗外的寒意裹著家家戶戶的煙火氣，上個星期爸爸來煙臺住了一個多星期，他總念叨著想家，念叨著老家的院子沒人打理，怕是荒了。我們爺倆坐在燈下聊天，說著說著就提到了您。爸爸紅著眼眶，一遍遍說您是個好人，對奶奶孝順得沒話說，他說您年輕時，為了貼補家用，一夜一夜不睡覺紡繩賺錢，指尖磨出了繭子也不肯歇；說您接生產(chǎn)隊里最累的活，挨家挨戶去收糞，就是為了能多掙幾個工分，讓家里人能多添一口糧。他嘆著氣，聲音里滿是哽咽，說怎么也沒想到，您會走得這么早。這些話像針，輕輕扎著我的心，那些藏在歲月里的細(xì)碎過往，一下子就涌了上來。今天您的外甥小愷回來，順路把爸爸捎回了萊州，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站在門口，忽然覺得這偌大的屋子，又空了幾分。</p><p class="ql-block"> 總有人說時間是解藥，可它于我而言，不過是一把刻尺，冷硬地在日歷上劃下一道又一道痕，只告訴我，您離開我，已經(jīng)整整三年了。臘月初二的日子越來越近，那是您的三周年忌日，老家的規(guī)矩說，五七三周年，兒女必得齊齊全全守在墳前。可媽媽，我如今遠(yuǎn)在煙臺，身邊帶著您最疼的重外孫女，她今年剛背上小書包走進(jìn)小學(xué)，我若為了回去，便要讓她落下功課，我和爸爸商量過后，便決定不回去了。</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只能留在煙臺，對著萊州的方向，把想跟您說的家常話揉進(jìn)眼淚里，把該燒的紙錢化作心底無聲的念。我沒能站在您的墳前，為您添一抔土，燒一疊紙，甚至不能像從前那樣，坐在老家的炕沿上，拉著您的手絮絮叨叨說些家長里短。</p><p class="ql-block"> 閑來翻您的照片，指尖撫過您笑著的眉眼，總覺得您還在老家的院子里等著我，您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夜里睡不著，我又點開了家里的監(jiān)控。明知道夜色沉沉，院子里早沒了白日的暖光，可我還是忍不住盼著——盼著屏幕里能映出您坐在輪椅上曬太陽的模樣，盼著能看見您推著輪椅，一步一步慢慢練習(xí)走路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我其實比誰都清楚，這是多荒唐的念頭。夜的黑，怎么裝得下白日的陽光；空蕩的院子，又怎么盛得下我朝思暮想的人。可思念哪管什么邏輯呢？我盯著那片寂靜的畫面，好像只要看得夠久，就能把記憶里的光，一點點挪進(jìn)這深夜的監(jiān)控里，就能把您，重新挪回我的眼前。</p><p class="ql-block"> 每當(dāng)您重外孫女看到我翻看您的照片時，她就會過來抱住我，奶聲奶氣地說：“奶奶你又想太姥姥了，奶奶，你還有我呢。你不是說看到我心里就開心嗎？你抬頭看看我，你抬頭看看我?！?聽著她軟糯的聲音，我強忍的淚意還是落了下來。媽媽，您看，您最疼的重外孫女長大了，會背古詩，會寫自己的名字，也會學(xué)著用她的方式，笨拙地哄我開心。我多希望您能親眼看看她背著小書包蹦蹦跳跳的模樣，就像當(dāng)年，您看著我第一次走進(jìn)學(xué)堂那樣。</p><p class="ql-block"> 凜冬的風(fēng)一陣陣刮過窗欞，我總?cè)滩蛔∠耄遣皇且呀?jīng)吹到了您的墳前。媽媽，若您聽到我心里的話，今夜就來我夢里好不好？咱娘倆碰個杯，我把這三年的想念，一字一句說給您聽。</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后記</b></p><p class="ql-block"> 寫完這些字的時候，窗外的月光正悄悄爬進(jìn)窗欞，像極了小時候您夜里來看我有沒有踢被子時，那輕悄悄的腳步。原來有些想念，從來都不會被時間沖淡，只會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借著文字，借著月光，悄悄漫上心頭。我想，這大概就是我和您之間，獨有的聯(lián)系方式——您在記憶里笑著，我在文字里，一遍遍喊著媽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