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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帖悟道尋古意，書寫《石門頌》（5）

隸書學友會

<p class="ql-block">臨帖至深夜，窗外月色如洗，案頭這幅泛黃的紙卷卻愈發(fā)清晰。墨跡縱橫間，“其子用渣遂司度由是威執(zhí)議經(jīng)斯聽伐爭鉸功得廢帝百君”一行行字句如古道回響，楷書端凝，行書如風，筆鋒轉(zhuǎn)折處仿佛藏著千年前石門谷中的松濤與鑿痕。我提筆欲摹，卻覺不是在臨字，而是在聽一位老者緩緩講述漢隸未盡的余韻——那些被歲月磨去棱角的筆畫，原是時光親手雕琢的道痕。</p> <p class="ql-block">另一幅紙上，“上孰字陽尉故奏忠孟楊健司請仇文君為隸有數(shù)深厥武?！膘o靜鋪展，字字如磐石壓紙，力透紙背。印章錯落，紅如落日余暉點染舊簡，又似當年校武場上一面面旌旗的印記。我凝神細看，忽覺這些名字并非陌生——它們是《石門頌》里未曾署名的匠人，是刻石時握鑿的手，是奏請立碑的官吏，是被一筆一畫鐫進山壁的忠與信。臨帖至此，已非習字，而是與古人執(zhí)手對話。</p> <p class="ql-block">“遂司執(zhí)議爭駮百君”七字獨立成幅，筆勢如刀劈斧鑿，直取山巖之骨。這不正是《石門頌》中“司隸校尉”執(zhí)權(quán)衡、定是非的氣度？我輕撫紙面，仿佛觸到褒斜道上那方原石的粗糲。臨帖臨到深處，才明白所謂“古意”，不在形似，而在氣脈相通——那一筆頓挫，是馬蹄踏過棧道的回響；那一撇飛揚，是山風吹動旌旗的弧度。</p> <p class="ql-block">“用渣是威聽帝”五字簡凈如松枝挑雪，墨色沉實，毫無浮躁。我忽然想起前日重讀《石門頌》原文，“用渣”二字原出“用渣以威，聽命于帝”，說的是以剛正立威，以忠誠奉上。此刻臨此殘句，竟如照見本心：寫字如修道，不求繁復，但求無愧于筆、無欺于心。印章隱現(xiàn)如朱砂點睛，不喧賓奪主，卻讓整幅字有了呼吸的節(jié)奏。</p> <p class="ql-block">“其子由度經(jīng)斯功得”一句，筆意連綿如溪流穿石，藍印點染，似有道家符箓之趣。我擱筆沉吟：這“其子”是誰？可是當年隨父入山刻石的少年？他走過褒谷，聽過碑文，終將父輩的功業(yè)與信念，一筆一畫傳了下來。臨帖至此，忽覺自己也成了那“其子”——接過古人的筆，不只是為了寫像某個字，而是為了把那一脈清剛之氣，繼續(xù)寫下去。</p> <p class="ql-block">“故尉健司為隸武校”幾字雄渾如鐘鼎，仿佛能聽見校場上金戈相擊之聲。這“尉”是守土之官，“司”是執(zhí)掌之責，“武?！眲t是砥礪之地。我摹寫時，手腕微顫，不是因力不足，而是被那份沉甸甸的擔當所震?！妒T頌》之所以動人，正因它不只是贊路，更是贊人——贊那些在荒山野嶺中開道立碑的勇者。而今我坐于書齋，臨的雖是字，修的卻是那份“健司為隸”的志氣。</p> <p class="ql-block">“字陽孟楊文君深厥”幾字行云流水，墨色溫潤如古玉。我忽然覺得，這些名字不該只是碑陰小字。他們是誰家兒郎？可曾在石門下飲酒賦詩？可曾望著江流，想過千年之后是否還有人記得他們的名字？如今我以筆追之，以心念之，便是記得。臨帖至此，已無關技法，而是一場跨越時空的祭奠——用墨香，祭那些被山風帶走的姓名。</p> <p class="ql-block">“上執(zhí)忠請俛有數(shù)”六字靜立紙上，藍印如星，紅印如月。我輕聲念出，竟覺如誦古謠?！皥?zhí)忠”是初心，“有數(shù)”是分寸——寫字如此，做人亦然。臨《石門頌》臨到第五回，我才漸漸明白：所謂“尋古意”，不是回到過去，而是讓古人的風骨，在今日的筆下重新呼吸。案頭香燃盡，墨已干，而心，仍走在那條通往石門的古道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