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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嘴子小德子釣魚（小說）

曹靜國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美篇號 48314570</span></p> <p class="ql-block">　　津門的衛(wèi)嘴子，能把死的說活，能把蔫的逗樂，小德子就是衛(wèi)嘴子里的拔尖兒人物。三十郎當(dāng)歲，個子不高，精瘦，腦袋瓜兒轉(zhuǎn)得比海河的漩渦還快，嘴皮子更是抹了蜜似的，見誰都能嘮上半天。唯獨一樣，小德子迷釣魚，迷得五迷三道，用他媳婦的話說：“魂兒都被海河的魚勾走了?！?lt;/p><p class="ql-block"> 入伏的天，熱得像個大蒸籠，柏油路曬得發(fā)軟，蟬鳴聒噪得人心煩。小德子卻揣著他那寶貝魚竿，拎著小馬扎，溜溜達達往海河邊上走。他那魚竿，說不上多金貴，卻是自己攢的，竿身被摩挲得油光锃亮，手把處纏著防滑的膠布，膠布都磨出了毛邊。</p><p class="ql-block"> “德子，又去釣魚?。俊焙谫u西瓜的王大爺扯著嗓子喊。</p><p class="ql-block"> 小德子回頭，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王大爺，您這西瓜甜不甜？甜的話，我釣著大魚，分您半條！”</p><p class="ql-block"> 王大爺哈哈大笑：“你小子，又來這套！釣著魚再說吧！”</p><p class="ql-block"> 小德子擺擺手，腳下不停。他釣魚有個規(guī)矩，專挑海河拐彎的淺灘處，那里水草多，魚也多。到了地方，他先不忙下竿，蹲在地上，從布兜里掏出一團面團，捏巴捏巴，又滴了兩滴香油，這是他的獨門魚餌。旁邊早有幾個釣魚的老頭，見他來了，都笑著打招呼。</p><p class="ql-block"> “德子，今兒個又來跟我們搶食兒?。俊睆埓鬆斵壑ò椎暮?，打趣道。</p><p class="ql-block"> 小德子把小馬扎往地上一放，坐下，一邊擺弄魚竿一邊說：“張大爺，瞧您說的，海河的魚，哪能是您老幾位的私藏？我這是來給您老幾位助興，您釣著魚，我給您吆喝吆喝，保準您這魚賣個好價錢。”</p><p class="ql-block"> “你小子，嘴比蜜甜！”李大爺接過話茬，“昨兒個我釣著一條二斤重的鯉魚，你小子非說我那魚是放生的，沒勁。”</p><p class="ql-block"> 小德子嘿嘿一笑：“李大爺，您那魚，魚鱗都透著靈氣，一看就是受過菩薩保佑的，哪能跟我釣的這些凡魚比？”</p> <p class="ql-block">　　幾句話，逗得老頭們哈哈大笑。小德子卻不再搭話，眼神專注起來，捏起一小團魚餌，掛在魚鉤上，手腕輕輕一甩，魚線帶著魚鉤，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撲通”一聲，落進水里，濺起一圈漣漪。</p><p class="ql-block"> 他釣魚講究個“穩(wěn)”字，不慌不忙，眼睛盯著水面上的魚漂，一眨不眨。旁邊的老頭們，有的急得直跺腳，魚漂一動就提竿，結(jié)果往往是空歡喜一場。小德子卻不一樣，魚漂輕微晃動，他不理；魚漂沉下去一點，他還是不理。非得等那魚漂猛地往下一沉，又猛地往上一竄，他才手腕一揚，猛地提竿。</p><p class="ql-block"> “有了！”</p><p class="ql-block"> 一聲喊，魚線繃得筆直，竿身彎成了一張弓。小德子拽著魚竿，身子往后仰，腳下穩(wěn)穩(wěn)地踩著地，嘴里還念叨著：“別慌別慌，跟我斗，你還嫩了點！”</p><p class="ql-block"> 魚在水里使勁掙扎，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小德子的褲腳。旁邊的老頭們都湊過來看，嘴里嘖嘖稱奇。張大爺喊道：“德子，使勁！別讓它跑了！”</p><p class="ql-block"> 小德子咬著牙，手上的力道忽松忽緊，他知道，這時候不能硬拽，得耗著，耗到魚沒了力氣，才能把它拉上來。約莫過了五六分鐘，那魚的掙扎越來越弱，小德子瞅準時機，猛地一使勁，把魚拉出了水面。</p><p class="ql-block"> “嚯！好家伙！”</p><p class="ql-block"> 眾人驚呼。那是一條一尺多長的鯽魚，通體金黃，在陽光下閃著光。小德子把魚拎到手里，掂量了掂量，咧嘴笑：“一斤半，錯不了！”</p><p class="ql-block"> 老頭們都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夸。小德子得意洋洋，把魚放進魚簍里，又重新掛餌下竿，嘴里還哼著津門的小調(diào)，搖頭晃腦，快活似神仙。</p><p class="ql-block"> 日頭漸漸升高，曬得人頭皮發(fā)麻。小德子額頭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他卻渾然不覺，依舊盯著魚漂。旁邊的李大爺扛不住了，收起魚竿，嘆口氣：“這天兒，太熱了，魚都不咬鉤了。德子，你也別釣了，回家歇著吧。”</p><p class="ql-block"> 小德子擺擺手：“李大爺，您不懂，這三伏天，魚才愛咬鉤呢，就是得耐得住性子。您看，這水里的氧氣少，魚餓啊，聞到我這魚餌的香味，指定得上鉤?！?lt;/p> <p class="ql-block"> 李大爺搖搖頭，拎著空空的魚簍走了。張大爺也收拾東西，臨走前說：“德子，悠著點，別中暑了?！?lt;/p><p class="ql-block"> 小德子應(yīng)了一聲，眼睛依舊沒離開魚漂。又過了半個多小時，他又釣上來一條鯉魚，不大，也就一斤重，卻也讓他樂開了花。</p><p class="ql-block"> 正釣得興起，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媳婦的大嗓門：“李德旺！你還釣！釣！家里的飯都涼透了！孩子鬧著要吃你釣的魚，你倒好，在這兒涼快！”</p><p class="ql-block"> 小德子回頭，看見媳婦叉著腰站在身后，臉上帶著慍怒，趕緊賠著笑臉：“媳婦，別生氣，別生氣，你看，今兒個收獲不小，兩條魚，夠咱娘仨吃一頓了?！?lt;/p><p class="ql-block"> 媳婦走到魚簍邊，瞅了瞅，臉色緩和了些：“就兩條？我還以為你釣著大魚了呢?！?lt;/p><p class="ql-block"> 小德子把魚竿收起來，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這魚，精著呢，不是天天都能釣著大魚的。再說了，釣魚圖的是個樂子，不是為了吃魚?！?lt;/p><p class="ql-block"> “樂子？樂子能當(dāng)飯吃？”媳婦白了他一眼，“趕緊回家，我給你做紅燒魚?！?lt;/p><p class="ql-block"> 小德子嘿嘿一笑，拎起魚簍，扛起魚竿，跟剩下的幾個老頭擺擺手：“回了回了，明兒個再來！”</p><p class="ql-block"> 走在回家的路上，媳婦還在念叨：“你說你，天天釣魚，耽誤多少活兒？”</p> <p class="ql-block">　　小德子卻不在意，嘴里哼著歌，腳步輕快。陽光灑在他身上，也灑在魚簍里的兩條魚身上，那金黃的魚鱗，在陽光下閃著光，像極了小德子此刻的心情，亮堂堂的。</p><p class="ql-block"> 路過王大爺?shù)奈鞴蠑?，小德子停下腳步，從魚簍里掏出那條小鯉魚：“王大爺，諾，給您，嘗嘗鮮！”</p><p class="ql-block"> 王大爺推辭：“不用不用，你留著自己吃?！?lt;/p><p class="ql-block"> 小德子把魚塞到他手里：“拿著吧，您這西瓜，我回頭來買，算我賬上！”</p><p class="ql-block"> 說完，不等王大爺回話，拎著魚簍，拉著媳婦，一溜煙地跑了。王大爺看著手里的魚，又看著小德子的背影，笑著搖搖頭：“這小子，真是個活寶?！?lt;/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小德子把魚交給媳婦，自己則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樹下，喝著涼茶，看著天上的云。媳婦在廚房里忙活，鍋碗瓢盆的聲響，孩子的嬉笑聲，混在一起，成了最動聽的旋律。</p><p class="ql-block"> 小德子瞇著眼睛，心里琢磨著：明兒個，得換個地方釣魚，聽說海河下游的水草更密，魚也更大。想著想著，他咧嘴笑了，嘴角的弧度，像極了魚鉤的彎度。</p><p class="ql-block"> 衛(wèi)嘴子小德子的日子，就像這海河的水，平平淡淡，卻又透著一股子鮮活的勁兒。釣魚，釣的不是魚，是閑情，是樂趣，是津門人骨子里那股子樂天知命的灑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