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旅游到浙江。在一個叫做徐家塢的村寨山野上一片竹林旁,這根老朽的枯竹,靜臥于塵埃與落葉之間。它像一位被時光放逐的哲人,以殘缺之軀,叩問著存在的本質(zhì)。</p><p class="ql-block">毫無疑問,它曾是挺拔的竹,沐風櫛雨,于天地間舒展青翠的脊梁,詮釋著“生”的蓬勃。而如今,枯槁取代了蔥郁,斑駁取代了光潔,枝節(jié)的突起,像是歲月雕琢的棱角,每一道紋路,都是時光刻下的哲學命題。它不再以“有用”自證——既不能做笛簫鳴奏清音,也不能成竹椅供人休憩,甚至連“完整”的姿態(tài),都被風雨侵蝕得支離破碎。</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是一位從貴陽來這里探親的六十多歲老者。我在枯竹的身上,窺見了“無用之用”。莊子曾言:“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這根枯竹,正因褪去了“實用”的枷鎖,才得以回歸最本真的存在。它不再為“做什么”而活,只以“是其所是”的姿態(tài),靜默于天地之間——它是歲月的標本,是自然的詩行,是時光長河里一粒沉靜的砂礫,見證著“成住壞空”的輪回,也詮釋著“存在即合理”的深意。</p><p class="ql-block">我將它拾起,擦拭污泥,不是為了賦予它“用處”,而是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tài),回應著它“存在的尊嚴”:觸摸到的,是歲月的肌理,也是生命的本質(zhì)---像我們?nèi)祟愐粯?,或我們?nèi)祟愊袼粯?,終將在時光里老去。</p> <p class="ql-block">它褪去繁華與功用,剩下的只是一副嶙峋的骨架,一段沉默的故事??烧沁@份“老去”與“沉默”,才讓生命有了厚度——它不是被雕琢的玉,而是被時光打磨的石,每一道裂痕,都是與命運對話的印記。</p> <p class="ql-block">把它擺在家中一隅,便成了“存在”的注腳。晨光里,它的影子與塵埃共舞,像是在訴說“剎那與永恒”的辯證;暮色中,它靜默如謎,仿佛在提醒世人:生命的終點,不是“有用”的勛章,而是以最本真的姿態(tài),完成與世界的和解。它不需要言語,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首關(guān)于“無?!迸c“本真”的詩,是一場關(guān)于“生與死”“有用與無用”的哲學思辨。</p> <p class="ql-block">這根枯竹,是自然的隱喻,也是生命的寓言。它讓老者看見,存在不必喧囂,生命不必完整——當我們在時光里褪去所有的附加,剩下的“本然”,才是最動人的模樣。它不是被收藏的物件,而是被尊重的“他者”,在人與物的對視里,完成了對生命本質(zhì)最溫柔的叩問:我們來過,我們愛過,我們終將老去,而每一個“存在”的瞬間,都值得被溫柔以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