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不須千金買畫圖，聽我長歌歌鑒湖”。（陸游 ) </p><p class="ql-block"> —— 題記</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青甸湖是古鑒湖的一角，著名文史學(xué)家李慈銘曾詩曰:“萬人歌吹綠陰天，酒戶茶檣處處連。誰坐水邊涼閣子，畫羅扇底看游船?！?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青甸湖畔即是他的老家霞川，《望江南》云：“清明憶，老屋傍霞川，十里酒香村”。在晚年《自題霞川老屋圖》長詩中，他深情地嘆道：“多情唯有霞川水，日望行人萬里歸。”</p> <p class="ql-block"> 紹興城依水脈，水韻千年，而鑒湖乃詩畫萃集之所。“越水繞碧山，周回數(shù)千里”，澄澈水面如宣紙，歲月作筆繪景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越城之畔，我循詩路而來。鑒湖一角——青甸湖，時有白鷺悠然而至，輕點湖面，翩躚之姿轉(zhuǎn)瞬倒映水中，影隨波漾，恰似墨痕暈染于絹素。波影蕩漾間，恰似藏了西湖 “三潭印月” 之逸、“蘇堤春曉” 之媚、“柳浪聞鶯” 之靈。</p> <p class="ql-block"> 而陸游與鑒湖的羈絆，堪稱中國文人與故土相守的典范。一面石墻立在湖邊，上面刻著陸游的雕像，衣冠莊重，目光沉靜，仿佛能穿透時光望見我。旁邊的文字講述著一段舊事，字字斑駁，卻仍可辨其風(fēng)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石柱靜立如侍者，身后是湖光山色，樹影婆娑。站在這里，仿佛聽見了歷史的低語，不是喧囂的回響，而是沉靜的余音，在湖風(fēng)里輕輕蕩開。</p> <p class="ql-block"> 湖畔陸游雕像，長袍廣袖，背手而立，目光投向湖心深處。他不像是在看風(fēng)景，倒像是在等什么人，或是在回憶什么舊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岸邊猶見綠意尚留蔥蘢，襯得他愈發(fā)沉靜。湖水倒映著他的身影，一實一虛，仿佛過去與現(xiàn)在在此刻悄然相會。云薄如紗，整個湖面都浸在一種說不清的安寧里。</p> <p class="ql-block"> 沿著青甸湖的石板路慢慢走著，腳下的石塊凹凸有致，像是被歲月磨平了棱角。路旁的墻是用粗糲的石頭壘成的，一塊塊大小不一，卻穩(wěn)穩(wěn)地堆疊在一起，仿佛在低語著百年的風(fēng)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深色的瓦檐微微翹起，像鳥兒欲飛的翅膀，檐下木梁斑駁，卻仍撐得起一片古意。木窗上的鐵柵欄透出幾分沉靜的守望，仿佛這建筑不只是屋宇，更是時間的守門人。</p> <p class="ql-block"> 穿過一條石墻夾道的走廊，頭頂是木質(zhì)的屋檐，腳下是被落葉輕輕覆蓋的青石。前面一對身影并肩而行，一襲紅裙掠過秋光，像一縷流動的晚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舉起相機，想把這一刻的靜謐框進記憶。風(fēng)從湖面吹來，帶著水汽與樹葉的微響，樹影在石墻上輕輕晃動，仿佛時光也放慢了腳步。</p> <p class="ql-block"> 紹興古纖道青甸湖，始建于明代，清道光至宣統(tǒng)年間多次修繕，是古代纖夫拉船的通道。走在青甸湖古纖道，晴日暖照，湖光氤氳，俯仰之姿映于湖面，水中影成雙、如詩如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風(fēng)里，仿佛傳來不遠處陸游故里的喧華。伴隨暖暖陽光，似乎要為這片古老的纖道披上最后的華衣，拾有一片帶有殘陽溫度的墜葉，攤于掌心，將內(nèi)心的敬畏融入風(fēng)與光的自由里。</p> <p class="ql-block"> 靠近岸邊的水域建有塘路，中間有橋相連接。走在其上，或是兩邊清水如境，或是一邊湖水一邊荷花，有山陰道上行的感覺，如在畫中游。</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白云靜映，鹿湖園內(nèi)，亭臺樓閣、廊橋皆臨澄澈湖面。岸邊柳絳依依，花木逐季換影沉于水間，藏著往昔盛景，于光影搖曳里，盡展紹興古韻遺風(fēng)，滿溢詩意。</p> <p class="ql-block"> 湖水清冽，映著天光云影，風(fēng)攜殘荷余香漫過衣襟，將塵世喧囂輕輕滌蕩。這一刻，千年時光在此交匯，時光慢下來，心也靜下來，只愿沉醉在這湖光橋影、古韻悠長的詩意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湖面如鏡，萬物倒影添暖，波漾影碎復(fù)歸，盡顯江南溫婉?！吧Ｖ袷挆l帶夕陽，故居依約古河傍。頹垣壞甃無尋處，父老猶言學(xué)士莊。”——陸游</p> <p class="ql-block"> 青甸湖用石板鋪就的千年纖道，在鑒湖煙波里蜿蜒如練。我坐在橋頭石板上，指尖撫過被歲月磨得溫潤的石面，仿佛觸到了古越先民的纖繩印記，耳畔似有船槳欸乃、號子輕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干年風(fēng)韻，不在金玉之形，而在氣韻之間。靜默如故，一眼干年！走在這座礫礫纖痕古纖道，環(huán)顧四周，感受到了那種籠罩四野、無言而大的莊重。</p> <p class="ql-block"> 湖面平得像一面未打磨的銅鏡，山影、樹影、檐角的影，全都靜靜臥在水里。一條小徑沿著湖邊延伸，石欄低矮，像是為駐足的人留下的邀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秋葉染黃了枝頭，風(fēng)過時，有幾片悄然飄落，觸水即靜。遠處山巔那座小塔，像一支筆，點在天地之間，寫不盡的閑愁與詩意。</p> <p class="ql-block"> 繼續(xù)前行，就見到建立在水中的長堤，其實它是長橋，名叫畫橋，這畫橋在南宋的時候就有了，當(dāng)年陸游曾寫詩道：“一彎畫橋出林薄，兩岸紅蓼連菰蒲?！?lt;/p><p class="ql-block"> “五十年來住鑒湖”，在陸游長達八十五載的人生中，有將近一半的歲月與這片水域相伴。四十歲左右時，他于鑒湖畔開建“三山別業(yè)”，從此更將一生近萬首詩作中的近三分之一，都獻給了這片湖水。鑒湖廣闊的水面接納并融匯了這一切，最終成為他詩魂的沉淀之所與精神的永恒歸處。</p> <p class="ql-block"> 青甸湖邊的鑒湖，橋與石板相連相輔，多寓深意或詩意，如見有一橋名為“杏賣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這座橋就得名自陸游的這首詩。杏賣橋的一側(cè)建有一個臨水樓臺，它就是秋水長天閣。站在閣上，可以看到秋水共長天一色的景色。</p> <p class="ql-block"> 棧道拐角，一盞黃燈籠掛在湖邊的樹梢，像一顆不肯落下的小太陽。石階一級級伸向水面，仿佛有人剛從湖上歸來，或正要啟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湖面倒映著山、樹、天，連那燈籠也落了進去，成了水中的影。幾個模糊的身影在遠處散步，腳步輕得聽不見，只有湖風(fēng)輕輕推著水紋，一圈，又一圈。</p> <p class="ql-block"> 轉(zhuǎn)過一處林間，忽見一座涼亭靜立，泥墻木梁，不加修飾，反倒透出幾分真趣。橫梁上掛著“不妨且坐”的牌匾，字跡灑脫，像是主人隨口一句邀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柱上的對聯(lián)寫著“杯中老酒伏元紅，桌上鮮羹駝背白”，讀來竟有煙火氣里的風(fēng)雅。我坐在亭中歇腳，樹影篩下光斑，耳邊只有風(fēng)過竹梢的輕響，忽然覺得，不妨且坐，真是最宜此景。</p> <p class="ql-block"> 千年以前，鑒湖縱橫八百里，汪洋大海一般，卻又澄清如鏡，詩人們泛舟鑒湖，于是詩歌在鑒湖里吟唱起來……</p><p class="ql-block"> 王羲之的“山陰道上行，如在鏡中游”。宋之問的“但愛春光遲，不覺舟行疾”。李白的“鏡湖水如月，耶溪女似雪”。杜甫的“越女天下白，鑒湖五月涼”。白居易的“一泓鏡水誰能羨，自有胸中萬頃湖”。陸游的“鏡湖俯仰兩青天，萬頃玻璃一葉船”。</p> <p class="ql-block"> 走到水邊一處廊檐，黑瓦泥墻，古樸雅致。檐下掛著額聯(lián)“此可觀稼”，遠處即是大片水田，我覺得此可觀稼，也是觀湖的佳位。 “山遠往來雙白鷺，波平俯仰兩青天。”遠山如黛，兩只白鷺在山前來回地飛翔、嬉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水面如鏡，坐在這亭子里，眼前所見，水映著天，天光云影共徘徊，舉首看到的是天，低頭看到的仿佛也是天。亭后是層層疊疊的綠，樹影濃密，仿佛藏著無數(shù)未說的故事。我站在亭前遠眺，忽然明白——此地可觀的，不只是湖光山色，更是心緒的安放。</p> <p class="ql-block"> 青甸湖的邊緣，水面如鏡，映著岸上斑斕的秋色——綠的未老，黃的正濃，紅的似火。小路沿著河岸蜿蜒，幾級石階通向水面，像是為浣衣的女子，或垂釣的閑人留的入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遠處幾間矮屋靜靜蹲在樹影里，炊煙若有若無。這樣的景，不喧嘩，不張揚，卻讓人舍不得走。</p> <p class="ql-block"> 再繼續(xù)前行，經(jīng)過“一碧亭”?！罢褚率鎳[一碧亭，目盡鑒湖天一碧?！比智寰绾愠纬?。藍底對聯(lián)垂在柱上，字跡工整，像是主人每日拂塵誦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亭外竹林幽深，風(fēng)過時沙沙作響，仿佛在低吟一首無人聽懂的詩。水在竹后靜靜躺著，不爭不擾，像是一塊被遺忘的碧玉。</p> <p class="ql-block"> 青甸湖，仿若歲月私藏的一軸古樸長卷，在悠悠水影里徐徐鋪展。仿若大地捧出的一方澄澈寶鏡，悄然收納四圍山川秀色、云天光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湖面浩渺澄澈，山影與湖光共墨，共守一泓碧水。清風(fēng)拂過，水面泛起漣漪，褶皺層疊，攪碎光影樹影，宛如粼粼波光中夢幻拼圖。</p> <p class="ql-block"> 八百年前，陸游以詩為墨，繪就鑒湖“山水田園長卷”；八百年后，青甸湖仍見證詩路繁華。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青甸湖，那臨于水邊的亭、跨于溪上的橋，默默地見證歲月千年，等候著路人輕輕駐足；風(fēng)姿綽約，就在我此刻眉眼盈盈處。</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日光已漸傾斜，拽著湖邊漸黃樹影斜斜投于湖面，像是將湖水的日常百態(tài)復(fù)刻在這水上，虛實相映，靜謐安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夕陽許是被我看得羞紅了臉，慢慢地，慢慢地隱于遠處群山頻。余暉一點灑在河面，與水中倒影相融，仿若點燃一湖碎金。</p> <p class="ql-block"> 黃昏低眸，紹興青甸湖仿若打翻了顏料盤，將漫天綺霞盡攬懷中。 一船悠悠劃過，錯落有致地將輪廓投于水里，影 影綽 綽，“繪” 出曲折 “墨痕”，與云霞倒影交織，倒映出水下藏著的另一番如夢人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日漸暮，晚霞將天空與湖亭盡染橙紅，亭影似醉舞裙擺，與飛鳥、舟楫之影相融，幻化成夢，至夜才隱入墨黑湖面，循環(huán)往復(fù)，訴說水鄉(xiāng)朝暮。</p> <p class="ql-block"> 夕陽西下，湖面鋪滿了金光，像是撒了一層細碎的金箔。天邊燒著橙紅的云，小船浮在水中央，靜靜泊于湖面，船上的人影恍如凝然不動，像一幅剪紙貼在光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岸邊的欄桿拉出長長的影子，遠處的際野也模糊成線。如今泛舟湖畔，依舊能與詩中景致隔空相遇。</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暮色中青甸湖，光移影動，山色入湖，林樹映水，諸般景致，于波中默契相融，恰似水墨和鳴。逢夕暉暮靄，恰似天工添彩，更見綺麗風(fēng)姿，盡顯水鄉(xiāng)靈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這一刻，時間仿佛停了，連風(fēng)都屏住了呼吸。我站在湖邊，忽然覺得，所謂寧靜，大概就是這樣的光，這樣的水，這樣的一艘小船，和一顆不想歸去的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