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昵稱: 護花使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美篇號:51304056</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照片: 護花使者</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暖意”二字,細細想來,總不是憑空自燃的。它需得有個憑依,一點火花,或是一簇引信的末端。這一年里,那些足以抵御世情寒涼的暖,大約都如散落的珠玉,起初并不覺其貴重,直到用記憶的絲線,于歲末的靜夜中一粒粒串起,才驚覺它們早已成了一條溫潤的、貼著心口微微發(fā)光的鏈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一粒,大約是在暮春的一個遲疑里撿到的。那時節(jié),東風早已不是“剪刀”,而成了一只懶洋洋的、帶著體溫的手,漫不經(jīng)心地撫過萬千枝條?;ㄊ乱训綐O盛,近乎一種不管不顧的揮霍。我走過一樹晚櫻,粉白的花瓣正簌簌地落,像一場盛大的、無聲的告別??諝饫锸翘鸬?,甜得有些膩,又帶著一絲草葉被曬暖后青澀的生氣。我立在那兒,看幾個孩童在花雨中追逐,笑聲清亮。那一瞬,心里并無“惜春常怕花開早”的哀愁,反倒被一種飽滿的、圓融的喜悅充滿了。這喜悅不關(guān)功名,不涉情愛,僅僅是“在”,在春天里,在繁花下,在無拘的生機之中。所謂“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那“等閑”二字最妙,是心無掛礙時,自然與萬物達成的默契。這份暖,是自然慷慨的饋贈,教人記起自己原是天地間一息生動的存在,而非僅僅是一具為俗務奔忙的軀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夏日的暖,卻是另一種質(zhì)地。它藏在日頭西沉后的片刻清涼里。我常去一個有些年歲的公園,那里有一池殘荷。盛夏的豐腴早已過去,荷葉半是青碧,半已染了銹蝕的褐邊,卻依舊高高擎著,有種繁華落盡后的清癯風骨。暑氣蒸騰的白日,人是昏沉的;唯有到了傍晚,水汽從池底幽幽地漫上來,與晚風纏繞在一起,拂過人汗津津的頸項與手臂,那清爽,便成了一種極奢侈的享受。此刻,若能瞥見一兩朵遲開的、怯生生的菡萏,粉臉從闊大的葉間探出,心里便會輕輕漾開那句“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的畫意。這暖,是燥熱中的一縷清泉,是視覺與觸覺共謀的一場清歡,它不熱烈,卻沁人心脾,讓人在蟬鳴聒噪的漫長夏日里,保有一方心境的澄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待到秋深,暖意便有了顏色,是那種不惜以生命為燃料點燃的、轟轟烈烈的紅。我曾在一個微雨的午后,步入一片山中的楓林。雨絲細得看不見,只覺空氣濕蒙蒙的,吸到肺里,是草木腐爛與新涼混合的、微腥的氣息。而眼前的紅,卻因為這濕氣的浸潤,飽和得幾乎要流淌下來。那不是均勻的紅,從胭脂、朱砂到赭石、銹金,層層疊疊,深深淺淺,仿佛把整個季節(jié)的悲歡都熬成了濃稠的顏料,盡情潑灑。我停了腳步,就那樣看著。周遭極靜,只有偶爾一片承受不住水珠重量的葉子,嘆息般地脫離枝頭,旋落在地。杜牧筆下“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的雅致,此刻體會到的,卻更多是一種近乎悲壯的絢爛。這暖,是告別前最深情的回眸,是生命在沉寂前最后一次盛大的燃燒,它不教你愉悅,卻給你一種沉甸甸的、關(guān)于美與消亡的震撼,讓你于肅殺中,感受到一種極致的熱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然而,最貼心貼肺的暖,終究在人間煙火里,在那些看似無心的剎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深冬夜晚,末班公交車上,司機師傅從后視鏡里看到氣喘吁吁跑來的你,耐心地多等了那幾十秒,車門關(guān)閉的“噗嗤”聲里,仿佛帶著一聲溫和的嘆息。是你加班至凌晨,胃里空空地走出大樓,街角那個賣餛飩的攤子竟還亮著一盞昏黃的燈,守攤的老人不言不語,只在你坐下時,往碗里多撒了一小把翠綠的香菜。是某個尋常周末的午后,你或許正被一種無名的低落籠罩,手機忽然一震,是一位久未聯(lián)系的老友發(fā)來的消息,沒有要緊事,只是一張隨手拍的、有趣的云,附言:“看,像不像你大學時畫殘了的那只貓?” 這些時刻,沒有鑼鼓喧天,沒有鄭重其事。那暖意,是陌生人的一點體諒,是勞動者默然的守護,是友人跨越時空的一份惦念。它們細碎如塵,卻能在你心上最冷硬的角落,呵出一小團柔軟的白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還有那最為恒久、也最易被忽略的暖——家的底色。是母親電話里永遠那句“吃了沒”,是父親在你歸家時,看似無意地推過來一盤削好、切塊的水果。是夜里書桌旁,不知何時悄悄放下一杯水溫正好的牛奶。這些畫面尋常到幾乎成了背景布,你在這布景前演繹著自己的悲歡,卻很少回頭看看那布景本身。它不言語,只是穩(wěn)穩(wěn)地存在著,像大地承托萬物,像屋檐遮擋風雨。這暖,是空氣,是水,是你敢于外出闖蕩、甚至敢于受傷的底氣,因為它意味著,總有一個地方,可以無條件地接納你的歸來與疲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細數(shù)至此,窗外的夜正深沉,歲末的寒風在樓宇間穿梭呼嘯。可心里卻仿佛亮起了一盞盞小小的燈。那些四時的風物,那些人間的微光,它們未曾改變世界的寒涼格局,卻一點一點,在我生命的內(nèi)部,筑起了一道無形的、溫熱的墻。它們匯聚成的,不是熊熊烈火,而是“束束微光”。這光不刺眼,不足以照徹前路所有的迷霧與坎坷,但確確實實,足以“照亮漫漫寒冬”里,腳下那一步的方寸之地。讓你知道,暖意從未缺席,它只是換了一種更沉靜、更綿長的方式,與你相伴同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