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是在六十年前,我住在寧夏隆德縣山河鎮(zhèn)邊莊村。該到上小學(xué)的年紀了,自然被送進村里的小學(xué)。紅泥石板凳,楊木板桌,刷上鍋墨的黑板,識文斷字的農(nóng)民里挑出來的老師。在這里,我認識了王治民:中等個兒,白凈方臉,衣服不怎么新,卻洗得很干凈,大背頭即使風(fēng)吹似乎也紋絲不亂。他教我們算術(shù)。后來我才知道,我們大隊六個生產(chǎn)隊,他六隊,我一隊。他比我長15歲左右。他走教,我走讀。和后來接觸到的老師比,嚴謹似乎是他最突出的特點。那會兒我還沒識幾個字,“文革”開始了,鋪天蓋地的大字報、標語??坑形幕娜巳?。在眾多的大字報和標語里,我一眼就能認出他的字。</p><p class="ql-block"> 剛念到二年級,父親因擔任中學(xué)校長被打成“黑幫”,從此我便開始了三年的放牛生活。早出晚歸,常年跟牛打交道,能接觸到文化的,恐怕就是門墻上換了一茬又一茬的標語。不管內(nèi)容換成什么,老師的字始終是那么嚴整,雋秀。</p><p class="ql-block"> 三年放牛結(jié)束,同齡都已上了初中,父親便把我插到五年級。王老師還教我算術(shù)。那會兒興農(nóng)民夜校,教語錄,學(xué)珠算。老師白天教學(xué)生,晚上教農(nóng)民,我也去學(xué)習(xí)了大半年的加減乘除。后來在服裝廠當會計時珠算居然派上了用場!印象更深的是長方體表面積計算老師怎么講,同學(xué)們思路都難以跟上。王老師靈機一動,拆了個火柴盒,直觀一教,首先,我會了。后來,我教高中說明文《南州六月荔枝丹》,北方山區(qū)學(xué)校難見荔枝,課堂上,學(xué)生睡倒了一大片,我記起老師的直觀法,雖沒找到荔枝,但現(xiàn)場切了個西紅柿,抽象的術(shù)語學(xué)生醒過來了,聽清楚了。</p><p class="ql-block"> 后來才知,老師原是固原農(nóng)校高材生,因家庭成分是富裕中農(nóng),而村子里沒有地主富農(nóng),也就把他當成地主富農(nóng)子女沒有分配,和社員一樣記工分,年終分口糧,每月5元的補助。</p><p class="ql-block"> 想起自己第一次考上大學(xué),因鍛煉年限不夠不讓去,第二次考上,因哥哥還在上大學(xué),不讓去,第三次考上,因教育專干的兒子頂替沒讓去,更增加了對老師曠達的敬愛和理解。</p><p class="ql-block"> 好在新時期開始,王老師終因教學(xué)才華出眾,以民辦教師的身份轉(zhuǎn)正,在山河中學(xué)教初中語文,并保持了固原地區(qū)初中語文中考五連冠的記錄。</p><p class="ql-block"> 好教師奇缺年代,教育局長談話三次讓他帶高中語文,他寧可不給局長面子,也不愿耽誤學(xué)生。我因晚十年上大學(xué),落了個神經(jīng)衰弱的根,稍一氣一累就發(fā)作了,三次看望了八十五歲高齡還精神矍鑠的王老師夫妻倆,突然覺得我把“一蓑煙雨任平生”白學(xué)了。</p><p class="ql-block"> 前幾天,我又去看望了王老師,共同談?wù)撈鹜烁€林已經(jīng)變成水庫的邊家莊我們曾經(jīng)共同的生態(tài)家園,說起各自的教學(xué)生涯期間的沉浮變化,他喜書法我愛詩詞各自守護的精神家園。他告訴我,他的書法作品多件進入國家館藏檔次;我告訴他,我的詩詞才進入寧夏詩會《夏風(fēng)》,正向中華詩賦境界邁進。我今年邁向七十,也算老人了。“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愿我和老師及整個社會都有更加美好的未來。</p><p class="ql-block"> 愿之余,賦詞《鷓鴣天》一首再表余敬。</p><p class="ql-block"> 鄰隊師生具像留,那時關(guān)系弊文酬。</p><p class="ql-block"> 品高花甲本心底,字好長年亦仿求。</p><p class="ql-block"> 寄理想,作方舟,輪回奇妙厚情揉。</p><p class="ql-block"> 指迷堪擬冰輪月,夢想成真醉眼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