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注:本文圖片源自網(wǎng)絡</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詩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失意未沉論,</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躬耕黃土勤。</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再丟授業(yè)鞭,</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又握農(nóng)技魂。</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赤腳涉水田,</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徒手傷石棱。</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名醫(yī)施圣手,</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歲月銘疤痕。</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注:</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失意:初中畢業(yè)未能讀高中,心中失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授業(yè)鞭:教鞭,代指民辦教師。</span></p> <p class="ql-block">1972年2月,我初中畢業(yè)時成為別人升學的踏腳石,從而失去讀高中的機會,回到老家生產(chǎn)隊當農(nóng)民,從此一頭扎進田園歲月,把汗水灑在那片黃土地上。</p> <p class="ql-block">讀初三時,幺舅舅是東新公社十大隊的支部書記,他早早就和我們大隊的羅書記商量妥帖:等我初中一畢業(yè),就去石柱小學當民辦教師。那年我們大隊正好空出一個民辦教師的名額,羅書記也是滿口應承。</p><p class="ql-block">誰料天不遂人愿。那年暑期,東新一隊和集鳳四隊為了挑塘的事起了糾紛,幺舅舅和羅書記也因此鬧了矛盾。羅書記奈何不了幺舅舅,便把怨氣撒到了我頭上,我這個民辦教師的名額,就這樣黃了。</p><p class="ql-block">頂替我位置的是個只有小學文化的人——他是大隊團支部書記,姐姐是大隊婦女干部,兩人和羅書記是同僚,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但論學歷,他根本達不到教師職業(yè)標準,這也是羅書記最初沒考慮他的原因。</p> <p class="ql-block">按理說,這件事姨夫是能說上話的。那時候貧下中農(nóng)管理學校,姨夫是大隊貧協(xié)主任,誰能當上民辦教師,得他點頭才行;更何況,他還是羅書記名義上的師傅——盡管羅書記并沒學會那門手藝??勺屛蚁氩煌ǖ氖牵谭驗槭裁磸念^到尾都沒出面干預? </p><p class="ql-block">我也是在民辦教師之事塵埃落定后才聽說幺舅舅和羅書記曾有過那樣的約定。至于父母,他們以前做事從來不會事先和我商量,我也猜不透他們當初知不知道這件事。但我太了解父母的性子了——他們絕不會為了我的前程去低三下四地求人,先前我能不能讀高中,他們便是這般不聞不問的。</p> <p class="ql-block">初中畢業(yè)那會兒,我身高一米六七,在生產(chǎn)隊的男青年里算中高個,只是身子骨單薄,體重才五十公斤;不過我平日里愛鍛煉,體力還算過得去??稍谏a(chǎn)隊干農(nóng)活的幾年里,繁重的體力勞動壓得人喘不過氣,再加上生活清苦、營養(yǎng)跟不上,我的身高和體重竟再也沒長過一分一毫。</p><p class="ql-block">在生產(chǎn)隊干活,我和在學校讀書時一樣,從來都像父親那樣實打實地下力氣,父親干活從來都沒有半點的偷奸?;乃?,他總這樣教導我,并一直以身作則。我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便養(yǎng)成了這憨厚老實的性子。</p><p class="ql-block">那幾年全國都在農(nóng)業(yè)學大寨,生產(chǎn)隊記工分也按“大寨工分”的規(guī)矩來。剛參加勞動的那半年,我干的活比隊里的婦女多,工作量幾乎趕上了主要勞動力的男社員,可評記工分反倒比婦女們還低。工分是社員大會上集體評定的,標準大抵是看性別和年齡,哪管你出了多少力、流了多少汗。也難怪有人覺得不公,索性干活時敷衍了事——畢竟就算天天和男勞力干一樣多的活,工分也不會多給一分。我卻沒心思計較這些,依舊埋頭苦干。這股踏實勁兒,深得生產(chǎn)隊長本祿哥的喜歡;加上我識文斷字,隊里便讓我當了農(nóng)技員,后來又兼任團小組長、民兵排長。大伙兒也樂意和我搭伙干活,有我在,他們總能輕松些。這樣過了半年,我的工分總算調到了和婦女們一樣的等級。</p> <p class="ql-block">這年秋收過后,稻田要開始蓄水了。</p><p class="ql-block">那時候的田大多是冬水田。一到冬天,田里不種莊稼,只蓄著滿滿一田清水,像個小湖泊。水藻在水里肆意生長,魚蝦也藏在其中,自在游弋。 </p><p class="ql-block">蓄水前,要先把田邊重新糊一遍,不然水會慢慢滲漏。糊田邊是個細致活,須先把上年糊的、已經(jīng)干裂的泥塊挖下來,扔到田埂上去;再用鋤頭把田邊夯實,這叫“捶田邊”;最后才能拌泥糊邊。只有按這套流程來,才能把田埂的縫隙堵嚴實。那些挖下來的老泥塊硬邦邦的,留在田邊水里會影響糊邊的質量,所以得把它們拋上田埂——既給田埂墊高了些,能多蓄點水,又能減少滲漏。</p> <p class="ql-block">一天,我在“棕樹田”糊田邊。站在齊膝的水田里,我抱起一大團泥塊,使勁往田埂上拋。這片田埂是村里人來往的要道,修得又高又寬;挖下來的泥塊也格外沉,沾了水之后更是濕滑難抓。一次,在我卯足勁往上拋泥塊時,左手手背靠近食指掌骨的地方,猛地撞在了田埂裸露的石棱上。剎那間,裂開了一道約四厘米長的口子,皮肉外翻,鮮血汩汩地往外冒。我慌慌張張地在田水里洗了洗手上的泥漿,腿上的泥都顧不上擦,就用右手緊緊捂住傷口,赤著腳往集鳳醫(yī)院跑去。</p><p class="ql-block">從老家到集鳳醫(yī)院,足足有十里路。一路跑著,血順著指縫往下淌,我也不知道路上滴落了多少血。</p><p class="ql-block">我之前在集鳳醫(yī)院體檢過,對醫(yī)院的科室還算熟悉,一進門就直奔外科診室。巧的是,那天值班的是廖金友醫(yī)生——集鳳醫(yī)院最權威的外科大夫,大伙兒都叫他“廖金刀”。 </p><p class="ql-block">他見我滿身血泥地沖進來,連忙站起身,讓我松開捂著傷口的手??辞鍌诘哪且豢?,他也忍不住皺了皺眉,立刻動手給我清洗、消毒。“傷口太深太長了,光敷藥不行,必須縫合。不用麻藥的話,傷口愈合得快些,就是會很痛,你能扛得住嗎?”他看著我問。我咬著牙點了點頭——光是清洗傷口的疼,就已經(jīng)讓我渾身冒汗了。 </p><p class="ql-block">廖醫(yī)生拿起鉗子夾著彎針,開始給我縫合傷口。針線穿過皮肉的那一刻,鉆心的疼瞬間傳遍全身,我死死咬著牙關,硬是沒吭一聲。等他拉緊縫線,讓裂開的皮肉一點點合攏時,那痛感直鉆骨髓,痛徹心扉。汗水大滴大滴地從額頭滾落,砸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濕痕??p了兩針,廖醫(yī)生才在傷口上敷了藥,貼上紗布,纏好繃帶。他收拾器械時,抬眼看向我蒼白的布滿汗水的臉,眼里帶著幾分贊賞:“小伙子,不錯,忍耐力強,有股子韌勁。”</p><p class="ql-block">他拿起桌上的蘸水筆寫處方,一邊寫一邊叮囑我:“去藥房取藥,一定要按時按量吃,主要是預防傷口感染。這一周好好休息,傷口不能沾水,紗布也別弄臟弄掉了。七天后再來找我拆線,到時候傷口就差不多愈合了?!?lt;/p><p class="ql-block">我向廖醫(yī)生道了謝,取了藥,又去醫(yī)院廚房討了點水,用右手慢慢擦洗腿腳上的泥污。衣服褲子早已被泥水浸透,半干半濕地裹在身上,黏膩得難受。</p> <p class="ql-block">時過境遷,幾十年過去了,我左手手背食指掌骨處的那道疤痕依舊清晰可見??p合線結的地方,還有兩個小小的凸起,疤痕中間是一道淺淺的凹陷——那是當年傷口太長太深留下的印記,印記刻在手上,也刻在歲月里,一輩子都磨不掉,一輩子都忘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