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退休了,回到闊別四十多年的老家。山還是那座山,河還是那條河,可村子的模樣卻像被時光輕輕改寫過——老屋零落,新樓漸起,瓦檐下掛著的紅燈籠,像是舊夢與新年的交匯點。</p> <p class="ql-block">晨曦初綻,程海洱崀的風(fēng)景格外顯眼。我沿著村口的小路慢慢走,腳下的石板被露水打濕,泛著微光。遠處山巒起伏,像一卷緩緩鋪開的水墨畫。程海湖面靜得能照見云影,幾只野鴨掠過水面,劃出細長的漣漪,又倏地消失在蘆葦叢中。這水,這山,這風(fēng)里的泥土味,都是我童年醒來的第一聲呼吸。</p> <p class="ql-block">這幾年家家喜歡在門前栽種一種植物,這是一品紅,也常被稱作圣誕花、猩猩木。它的紅色部分并非花瓣,而是變態(tài)的苞片,真正的花是苞片中間的小黃點。</p> <p class="ql-block">2025年12月16日至21日來的故土家鄉(xiāng),算是四十多年來最長的一次。</p> <p class="ql-block">洱崀的背后有一座靠椅式的高山,將近山頂有一排巨大的巖石屏風(fēng),算是標志性山貌。小時候我們叫它“龍脊背”,說那是山神躺下時留下的痕跡。如今再看,它依舊巍然,仿佛從未移動過一分一毫,只是看山的人,已從赤腳奔跑的孩子,成了退休悠閑時光的故人。</p> <p class="ql-block">從高速路口的毛家灣下車,一路奔跑回老家。</p> <p class="ql-block">奔跑是我的所愛,61歲的退休老頭不乘車,背著一袋行李,直接負重沿著湖邊奔跑到老家。</p> <p class="ql-block">洱崀村口的拍攝。我站在那棵老槐樹下,掏出手機自拍了一張。湖光山色盡收背景,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這真是我記憶里的出口嗎?當(dāng)年從這兒走出去,背著破書包,踩著泥巴路去鎮(zhèn)上念書;如今回來,路已硬化,樹更茂密,湖更清,人卻少了些喧鬧,多了幾分靜默的溫情。</p> <p class="ql-block">本家老宅改造成的旅居房。站在院子里,摸著被重新打磨過的門框,忽然覺得母親好像沒走遠。她壘的墻還在,她踩過的門檻還在,連陽光落在地上的角度,都和四十多年前一模一樣。這房子修新了,卻把母親的體溫,悄悄藏進了每一道墻縫里。</p> <p class="ql-block">幾年前回來了幾次,遠遠就看見這房子歪歪斜斜地杵在那兒,墻皮掉了大半,窗紙破成了篩子,風(fēng)灌進去嗚嗚地響,像在哭。房屋已經(jīng)漏雨,屋外樹藤已經(jīng)爬上屋梁,說不定再過幾年可能就要倒塌了。</p> <p class="ql-block">這個地方被外商瞄準,政府投資開發(fā)成旅居,這里已經(jīng)變成了適合療養(yǎng)旅居的“風(fēng)水寶地”。于是該房子重獲了新生似的,要入場了。</p> <p class="ql-block">這幾年豬肉價格不高,養(yǎng)豬成本也不低,但這里喂的豬是純粹的土豬,基本不喂飼料。村里人說,豬要養(yǎng)足三百天,吃的是紅薯、米糠、野菜,肉才夠香。我蹲在圈邊看那幾頭粉白的豬,它們還不知道自己即將成為一整年的滋味,依舊哼哼唧唧,爭搶槽里的吃食。生命與食物,在這里從來不是對立的,而是一場輪回的饋贈。</p> <p class="ql-block">一家至少要殺兩個豬以上。往年一戶一頭就夠,如今日子寬了,親戚多,飯桌大,一頭不夠分。夜里燈火通明,殺豬的、刮毛的、分肉的,忙得像過年。我站在院角,看那口大鐵鍋冒著白氣,鍋邊堆著腸子、豬肝、豬頭肉。</p> <p class="ql-block">邀約親戚朋友一起來吃殺豬飯,也是一道風(fēng)景。長桌擺到院子里,八仙桌拼成一條龍,碗筷齊響,酒杯交錯。有人講笑話,有人唱山歌,小孩繞著桌子跑,老人瞇眼曬著爐火。桌上堆著剛出鍋的蓮藕釀肉、血腸燉豆腐、烤得焦香的五花肉,每一口都是土地的滋味。我夾了一筷子肥瘦相間的肉,放進嘴里,忽然眼眶一熱——這味道,我媽做過。</p> <p class="ql-block">1</p> <p class="ql-block">燒烤是必備的一種吃法。年輕人支起鐵架,炭火噼啪作響,肉串一排排上架,刷油、撒料、翻面,香氣竄得老遠。有個小伙子遞給我一串:“大爹,嘗嘗,土豬肉,不膻。”我咬了一口,外焦里嫩,油星子濺到手背,燙得我一縮手,卻舍不得放下。這哪是吃肉,分明是吃熱鬧,吃人情,吃一種回得去的童年。</p> <p class="ql-block">大鍋燉肉的熱氣直往上冒,木柴堆得老高,火光映紅了每個人的臉。有人在切肉,有人在調(diào)醬,有人蹲著添柴,煙熏得眼睛發(fā)酸,卻沒人愿意走開。這種飯,不為吃飽,為的是聚。在外打工的回來了,嫁到外村的回來了,連多年不走動的堂兄弟也提著酒來了。一頓殺豬飯,把散落四方的根,又悄悄接上了。</p> <p class="ql-block">飯后我獨自走到田野。夜風(fēng)清冽,星空低垂,遠處的山影像睡著的巨獸。腳下的草地還帶著白天的余溫,幾朵不知名的野花在月光下泛著白。我蹲下身,抓了一把土,搓了搓——還是那個味道,濕潤、微腥,帶著青草和腐葉的氣息。這土,埋過我的童年,如今又接住了我的晚年。</p> <p class="ql-block">程海邊的野鴨飛舞。清晨我再次來到湖邊,一群野鴨撲棱棱從蘆葦蕩飛起,掠過水面,飛向?qū)Π兜纳接啊N艺驹谀莾?,久久不動。四十年,我走過城市、穿過人群、開過會、簽過文件,可只有此刻,我覺得自己真正回來了。</p> <p class="ql-block">家鄉(xiāng)故土還沒有被開發(fā),也還是一處旅居的處女地,這里風(fēng)和日麗,一年四季如春,山水風(fēng)景如畫,民風(fēng)淳樸,是非常適合居住養(yǎng)老的寶地。</p> <p class="ql-block">殺年豬是一年一次的,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熱熱鬧鬧比過春節(jié)還開心。</p>